Details
基本信息
出版社: 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 第1版 (2015年10月1日)
外文书名: The Girl You Left Behind
平装: 552页
语种: 简体中文
开本: 32
ISBN: 9787555104612
条形码: 9787555104612
商品尺寸: 21.2 x 14.6 x 3.4 cm
商品重量: 1 Kg
品牌: 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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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逊编辑元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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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乔乔·莫伊斯(Jojo Moyes)英国现象级畅销小说家。读书风向标理查德·茱蒂俱乐部热推作者。1969年生,英国小说家,记者。2002年开始专职写作,在此之前她曾在《独立报》做过十年记者,并写过3部无人问津的小说。现已出版12部小说。她的作品,先后被翻译成四十多种语言,全球畅销逾1000万册,其中《Me before you》(《我就要你好好的》原书名)的同名电影将于2016年上映。参演演员有《权利的游戏》“龙妈”艾米莉亚·克拉克,《饥饿的游戏》男神山姆·克拉弗林。
作为新生代现象级浪漫小说家,乔乔·莫伊斯擅长构建结构精巧的人间故事,挖掘人性的多重维度,于悲喜交加中,给人向前一步的力量。
目录
第一部分
Chapter 1我的孤独只有你看得见
最黑暗的日子里,总要有些最闪亮的希望,才能支撑着人过生活。所以,苏菲没有把爱德华留给她的画像藏起来。她需要曾经的美好提醒自己,未来他们一定会再在一起。
直到有个德国指挥官盯上她。
“我已经很久没跟别人讨论过艺术了。”他对着那幅画像说,但他落在画像上的目光仿佛触摸到了苏菲的身体。
Chapter2 两个普通人
“我们能休战吗,就几个小时?”他问我,“你忘记我是敌人,我忘记你是敌人,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
休战?普通人?这听起来好笑、可气。一个德国指挥官竟然请求一个法国人,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平共处!
可事实上,等音乐终于停止,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Chapter 3 我看到一片海,在他眼里结成冰
意识离我越来越远,一个声音却越来越刺耳:这是一笔交易。我唯 一能做的就是等他结束,然后兑现承诺,让爱德华回家。
然后,我看到他的眼神变得晦涩,透露着一股惊慌。
“我不要你这样!我要……我要这个画上的女孩!”画上的女孩挑衅、性感。那是我的“出去。”他轻声说。
第二部分
Chapter4离开的话,让我失忆多好
以死亡为界,曾经爱有多浓烈,活着就有多艰难。
“他去世了。”丽芙这样对莫说。四年过去了,说出这些话还是会条件反射般地感到一阵刺痛。
丽芙渐渐意识到,大卫给她的家、她的天堂将要背弃她,这让她感到极度恐慌。
她没法儿一个人呆在屋里,尤其是今晚。
Chapter5他打开我的心,然后给我一洞空虚
“我没有办法不想你。”保罗喃喃着说。
他们吻在一起,丽芙觉得为了完成这个吻她已经等了好多年,这个吻一直在她脑子里,没有画上句号。
终于,可以继续向前了。丽芙这样想。
谁想,凌晨时分,保罗像无头苍蝇一般落荒而逃。重生的幸福感甚至没有超过24小时……
Chapter6 大卫留下的那女孩
丽芙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几乎让她以为终于可以开始新生活的男人,竟将她引入了另一种绝境。
原来,那种久违的快感、安全感,全是错觉。
现在他就坐在她对面,目的是要抢走她的最珍贵的礼物。
Chapter7 一段刻意抹去的记忆
“明天就开庭了。”他站在那儿,等待着。
她的表情很紧张,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是有千言万语,他却不知道。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没什么意义,但我们能不能先把案子的事搁一边。就今晚?”她的声音太虚弱了,“我们能不能只是作为两个普通人?”
她略带哽咽的声音让他放弃了抵抗。他一把把她拉过来,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她,站在那儿,直到周围的世界都消失。
Chapter8 一个人的战争
因为这场官司,丽芙本来拮据的生活更加捉襟见肘了。
可是,比贫穷更可怕的是孤独。“婊子”、“小偷”丽芙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标签有一天会贴在自己身上。
她无法说服世界相信苏菲不是什么肮脏的女人,就像她无法让周围的人相信自己争的不只是一幅价值连城的画,而是一线不灭的希望。
Chapter9 最黑暗的日子里,最亮的光
生命中有许多事情比赢更重要,丽芙相信这一点。可是真到输了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失去亲人一般。
仿佛她不是丽芙,而是苏菲,刚刚从过去穿越回来的苏菲。
她突然意识到,生活其实就是一种盲目的信仰。哪怕接二连三地遭遇阻碍,也要再一次向前走。
Chapter10 陪伴,最长情的告白
希望破灭的那一刻,是最轻松的一刻。有时候,恰恰是希望才让生活难过。
如今希望没有了,丽芙决定放开,“对不起,苏菲,”她说。
跌跌撞撞地走回座位上,丽芙想着怎么会有如此空虚的感觉。然后她听到了:
“对不起,打扰一下。”
后记
番外
后记
1917年至1922年,安东和玛丽·勒维尔一直生活在瑞士蒙特勒镇湖畔的一座小屋里。
这对夫妇很安静,不喜欢娱乐,但显然能有彼此陪伴就觉得很满足。勒维尔太太在当地一家餐馆里当服务员。她给人的印象是手脚麻利、很友善,但是不太喜欢讲话。(“这在女人身上可是很少见。”那位业主评论道,同时瞄了一眼他老婆。)
每天晚上九点十五分,人们都会看到安东·勒维尔,那个身材高大、深色头发、步态有些奇怪的男人走十五分钟的路去餐馆,在门口朝经理脱帽致意,然后在那里等他妻子出来。他伸出胳膊,她挽着他,两人一起走回家。有时他们也会放慢脚步,欣赏湖畔的落日或是某个商店装饰得很漂亮的橱窗。据他们的邻居说,这就是他们每个工作日规律的日常生活,他们很少打破这种规律。有时候,勒维尔夫人会往法国北部的一个地方寄包裹、小礼物什么的,但除此之外,他们似乎对外面的世界丝毫不感兴趣。
周末的时候,这对夫妇喜欢待在家里,偶尔会去当地一家咖啡馆,如果天气够好的话,他们会在那里打几个小时牌,或是相互陪伴着默默坐在那里,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
“我爸爸曾经跟勒维尔先生开玩笑说,就算他松开勒维尔夫人一分钟,这点小风也不会把她吹走的。”在他们隔壁长大的安娜·伯奇茨说,“我爸爸曾经跟我妈妈说,他觉得在公共场合这样黏着自己的老婆有些不妥。”
大家对勒维尔先生自己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好像身体不太好。他自己应该也有收入。有一次他主动提出要给邻居家的两个小孩画像,但因为他奇怪的色彩选择和非常规的画法,他的画并不太受欢迎。
镇上大部分人私下里都觉得,他们更喜欢钟表匠家布卢姆先生那种更整洁、更逼真的画。
邮件是在平安夜发来的。
好吧,我真的很不擅长预测,或许也不擅长交朋友。不过我真的很想见你,如果你没有用我教你的方法做了一个我的人偶的话(这很有可能,因为我最近有时候会头疼得厉害。如果真是你干的,我向你表示敬佩)。
跟拉尼奇的事进展不是很顺利。事实证明,跟15个在东欧宾馆工作的男人挤在一个只有两间卧室的公寓里并不怎么开心。可当初谁知道呢。我从加姆特里网站上找了一个新地方,跟一个在研究吸血鬼的会计住在一起。他似乎认为跟我这样的人住在一起会显得他很酷。我想,当他发现我没有在冰箱里塞满在马路上杀死的动物、向他展示具有家族特色的文身时,他会有点失望,不过总的来说还好。他有一台卫星电视,从这里到养老院只有两分钟的路程,所以我再也没有理由缺席文森特太太的手包交换活动(别问)。
不说这些了。我真的很高兴你留住了那幅画,真的。抱歉我不太擅长那些外交辞令。我想你。 莫
“邀请她过来。”保罗从她身后看过来说,“人生苦短,不是吗?”
她想都没想就拨了莫的电话。
“呃,你明天有事吗?”莫还没开口,她就说道。
“你是想耍我吗?”
“你想过来吗?”
“错过我父母的年度大战、错误的远程遥控和《广播时代》的圣诞特刊?你是在逗我玩吗?”
“我们希望你十点过来。我显然得给五千个人做饭,我需要找人帮我弄土豆。”
“我会去的。”莫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或许我还会给你带个礼物。其实我已经买好了。哦,不过我六点钟左右得走,去给老人们唱歌。”
“你真的很有心。”
“对,最后几串烤肉肯定吃不上了。”
小让·蒙彼利埃在战争最后几个月得了流感死了。伊莲娜·蒙彼利埃深受打击,送葬的人来抬他的小尸体,把他放进土里的时候她都没哭。她还是表现得像往常一样,在指定的时间打开红公鸡酒吧的门,拒绝所有人的帮助,但镇长在他的日记中回忆说,她已经成了一个“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女人”。
伊迪丝·贝蒂讷默默地接过伊莲娜的大部分工作,她回忆说,几个月后的一天下午,一个穿着军装、很瘦、面容疲惫的男人来到门口,他的左胳膊还吊着绷带。当时伊迪丝正在擦杯子,她等着他进来,但他却只是站在台阶上望着屋里,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她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他还是没有走进来。她就问他:“要不要我去叫蒙彼利埃太太过来?”
“好,孩子。”他低着头回答,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好,麻烦你了。”
她记得伊莲娜迟疑着走进酒吧,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扔掉了笤帚,提起裙子,像个导弹似的扑到他身上。她放声大哭,哭声穿过开着的门,在整个佩罗讷的大街上回响,连那些自己失去亲人,心已经死了的邻居都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抬头看过来,轻轻擦了擦眼睛。
伊迪丝记得自己坐在他们卧室门外的楼梯上,听到他们谈到死去的儿子时低声的抽泣。虽然她很喜欢让,但却一滴泪也没有流。她的口吻中毫无愧疚之意,自从妈妈死后,她说,她再也没有哭过。
根据史料记载,在蒙彼利埃一家人拥有并经营红公鸡酒吧的那些年里,酒吧只关过一次门:1925年关了三个星期。镇上的人们记得,伊莲娜、让一米歇尔、咪咪和伊迪丝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要出去。他们拉下百叶窗,锁上门就走了,只在门上留了一张“度假”的告示。这在小镇上引发了不小的恐慌,有人向当地报社写了两封投诉信,白浪酒吧平添了许多客人。一家人回来后,当别人问起他们去了哪儿时,伊莲娜回答说他们去瑞士旅行了。
“我们觉得那里的空气对伊莲娜的身体特别有利。”蒙彼利埃先生说。
“哦,确实是。”伊莲娜微笑着说,“特别适合……休养身体。”
据记载,路维亚太太在她的日记中评论说,旅馆老板一时兴起跑去国外,连个“请勿见怪”也没有是一回事,但他们回来后好像全都开心得不得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苏菲和爱德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他们在蒙特勒一直生活到1926年,和他们保持正常联系的人只有伊莲娜,但她在1934年突然去世了。之后我寄出去的信都被退了回来,上面写着“退回寄信人”。
伊迪丝·贝蒂讷和丽芙已经通了四次信,她们交流一直被隐瞒的信息,填补空白。已经有两个出版商来找过丽芙,所以她已经开始着手写一本关于苏菲的书。说实话,这有点吓人,但保罗却说,谁会比她更有资格写这本书呢。
相比她这么大年龄的人来说,老太太的字写得非常用力,字与字之间的间隔很均匀,微微向前倾斜。丽芙凑到床头灯下去看。
我曾给一位邻居写过信,她说她听说爱德华病了,但没有什么证据。多年来,一些这样的消息让我觉得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有人记得爱德华病了,还有人记得是苏菲的身体不行了,有人说他们只是消失了。咪咪说,她记得听她妈妈说过,他们搬到更暖和的地方去了。那时候我已经搬了很多次家,苏菲肯定没法联系上我了。
我知道,理智已经告诉我那两个饱受饥饿和牢狱之灾折磨、身体虚弱的人会怎样,但我总是更愿意认为,在战争结束七八年之后,在卸下了对他人的所有责任之后,或许他们终于觉得可以安全地继续前进了,于是便收拾好东西出发了。我更愿意想象他们在某个地方,或许是气候更温暖的地方,快乐地相互陪伴着,就像我们度假时看到的那样幸福。
在她周围,卧室里的东西比平常更少了,她下周就要搬走。她会住在保罗的小公寓里。她也可以自己找个地方,但他们俩似乎都不着急谈这个。
她低头凝视着睡在旁边的他,他的帅气、他的身形、他在身边时那种简单的快乐仍然会让她怦然心动。她想起上次过圣诞节爸爸过来的时候说的一些话。他在厨房里找到她,她洗盘子,他帮着擦干,其他人则在客厅里吵吵嚷嚷地玩着棋盘游戏。她抬起头来,被他不同寻常的沉默吓了一跳。
“知道吗,我觉得大卫可能会很喜欢他。”他没有看她,但手里还在擦盘子。
她擦擦眼睛,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经常会这样(她现在特别多愁善感),又回去看信。
我现在年事已高,所以有生之年可能看不到了,但我相信,有一天会有一大批不知出处的画冒出来,那些画美丽而又怪异,色彩突兀而又丰满。画上是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在棕榈树荫下,或许会凝望着金黄的太阳,容颜有些苍老,或许头上还有缕缕白发,但她的笑容却很灿烂,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爱。
丽芙抬头看看床对面的画像,淡淡的金色灯光下,年轻的苏菲也回望着她。她又读了一遍那封信,研究着那些字和它们之间的间隔,想起伊迪丝·贝蒂讷的目光:平静,似乎洞察一切。之后,她又读了一遍那封信。
“嘿。”保罗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来看着她,伸出一只胳膊把她拉到怀里。他的皮肤很温暖,他的气息很甜。“你在干什么?”
“思考。”
“听起来很危险啊。”
丽芙放下信,钻到被子里面对着他。
“保罗。”
“丽芙。”
她笑了。每次看着他的时候她都会笑。她微微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多擅长找东西吗……”
文摘
窝在家里过了这么多个月的宵禁生活,突然在黑暗中行走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小镇上结冰的街道都废弃了,窗户上白乎乎的,窗帘一动不动。我在黑暗中快步走着,一条围巾围得高高的,一直蒙住了头,就算有人不巧往外看,也只能看见一个影子匆匆穿过后街。他们一定认不出来是谁。
那天特别冷,但我几乎感觉不到,我已经麻木了。走到郊外,走到被德国人征用为兵营快一年的傅里叶农场的那15分钟里,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我怕如果我允许自己想一想我这是要去哪儿的话,我可能就挪不动腿、走不了路了。如果我还会思考,我就会听到姐姐的警告,一旦我夜访指挥官这件事传出去,我就会听到镇上其他居民毫不原谅的声音。我可能会感到恐惧。
所以,我转而像念咒语一样一直嘟囔着我丈夫的名字:爱德华,我要把爱德华救出来。我可以做到的。我把那幅画像紧紧掖在胳膊底下。
本来就坑坑洼洼的路面又被来往的军用汽车进一步破坏。去年,我父亲的老马就在一道车辙里折了一条腿:一个德国人根本就把它当机器一样来骑。奥雷利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哭了。不过,这是被占领后另一起无可责难的伤亡罢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为马哭了。
我会把爱德华带回家。
月亮躲在乌云后面,我踉踉跄跄地走在农场的小路上,脚下数次跌入冰冷的车辙水洼里。我的鞋子和袜子都湿透了,冻僵的手指紧紧抓着那幅画像,生怕自己掉了。我只能隐约看到远处房子里的灯光,于是便一直朝着灯光走去。前面的路边上有几个模糊的影子经过,可能是兔子。一只狐狸的影子悄悄地穿过路面,停下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很嚣张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怕我。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只兔子凄惨地叫了一声,我只能强迫自己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压下去。
现在,前面的农场已经隐约可见,农场的灯发出耀眼的光。一辆军用汽车颠簸着咆哮而过,我呼吸立马急促起来,跳进后面的树篱中,低头躲过它车头灯的光晕。在飘动的帆布下,我只能隐约看出后车厢里是一些女人的面孔,一个挨一个地坐着。我盯着她们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从树篱中爬上来,我的围巾都被树枝挂住了。一直有传言说德国人从镇子外面弄来一些女孩,直到现在我才相信这是真的。我又想起了莉莉安,便又为她默默地祈祷了一回。
我已经到达农场的入口。在我前面一百英尺的地方,我看到那辆卡车停了下来,隐约看到女人们沉默地走进了左边的一扇门,看样子她们好像之前已经来过很多次,早已轻车熟路。我听到有许多男人的声音,在远处唱歌。
“站住!”
一个士兵走到我面前,吓了我一跳。他举起来复枪,又走近一点仔细看了看,然后朝其他女人那边摆摆手。
“不……不是。我是来找指挥官先生的。”
他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我不是。”我大声说,“指挥官先生,我……我跟他约好的。”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个影子似乎在打量我。随后,他大步穿过院子,走到一个我只能看出有扇门的地方。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我听到一阵细小的对话声。我在那儿等着,心砰砰直跳,皮肤紧张地有些刺痛。
“叫什么名字?”他回来以后问道。
“我是勒菲弗太太。”我小声说。
他指指我的围巾,我赶紧从头上拉下来,露出我的脸。他朝院子那边的一扇门挥挥手。“Diese Tur.Obergeschosse.Grune Tur auf der rechten Seite。 ”
“什么?”我说,“我听不懂。”
他又变得不耐烦了。“那个,那个。”他指着,拉起我的胳膊肘粗暴地把我往前推。我很惊讶,他竟然会这样对待指挥官的客人。随即我就明白了:我强调自己结婚了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我不过是深夜来找德国人的女人中一个罢了。我很庆幸他看不到我已经满脸通红,挣扎着从他手里把胳膊肘抽出来,生硬地朝右边的一栋小楼走去。
要猜出哪个房间是他的并不难:只有一扇门底下透着亮光。我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才敲敲门小声问道:“指挥官先生?“
我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门开了,我往后退了一小步。他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件无领的条纹衬衫和一件背心,手里挂着一本书,似乎是被我打扰了。他半笑着看我,像是在打招呼,然后就往后退了一下让我进去。
房间很大,全是长梁,地板上铺着小地毯,其中一些我觉得以前在邻居家里见过。屋里有一张小桌和几把椅子、一个军用衣柜,衣柜的黄铜角在两盏乙炔灯下闪闪发光,一个挂衣钩,上面挂着他的军装,还有一张大安乐椅放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火炉的温暖即使是在屋外也能明显地感觉到。
角落里放着一张床,上面有两床厚被子。我看了它一眼,连忙移开视线。
“过来。”他站在我身后,把我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我帮你把这个摘下来。”
我任他把围巾摘下挂在衣钩上,手上依然紧紧抓着那幅画像抱在胸前。即使是在我站在那里几乎动弹不得的时候,我仍然为自己寒酸的衣着感到羞愧。天气这么冷,我们不能经常洗衣服:羊毛衣服得好几个星期才能干,而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衣服冻得变形。
“外面真冷。”他说,“我能从你的衣服上感觉到。”
“嗯。”我的声音飘出来的时候,听上去都不像是我的。
“这个冬天不好过,而且很漫长。你想喝点什么吗?”他挪到一张小桌旁,倒了两杯葡萄酒。我一言不发地从他手中接过一杯。走了这么长的路我还在发抖。
“你可以把那个东西放下。”他说。
我都忘了自己还拿着它了。我把它放到地上,自己还是站着。
“请,”他说,“请坐。”见我犹豫,他似乎差点生气,好像我的紧张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我坐在其中一张木椅子上,一只手放在画像的画框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幅画是一种安慰。
“我今晚没去旅馆吃饭。你说的话我想过了,你说我们出现在你家里足以让你被当作叛徒。”
我喝了一小口自己杯里的酒。
“我不想再给你惹麻烦,苏菲……不想除了占领这里给你带来的麻烦之外,再给你惹麻烦。”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便又喝了一小口酒。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眼,似乎在等着我回答。
我们能听到院子那边的唱歌声。我想着不知道那些女孩是不是跟那些男人在一起,她们到底是谁,来自哪个村子?以后她们是不是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当做罪犯游街示众?她们知道莉莉安?贝蒂讷的遭遇吗?
“你饿吗?”他指着一小盘面包和奶酪说。我摇了摇头,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胃口。
“我承认,这比不上你平常做饭的水准。我还在想你上个月做的那个鸭子呢,加了橘子的那次。或许你可以再给我们做一次。”他一直在说,“不过我们的补给越来越少了。我发现自己梦到了一款叫果子甜面包的圣诞蛋糕。法国有这种蛋糕吗?”
我再次摇了摇头。
我们坐在火炉两边。我觉得自己像是触电一般,好像我的每个部分都是透明的,在嘶嘶地响。他好像可以穿过我的皮肤看透我。他什么都知道,他掌控一切。我听着远处的声音,我出现在这儿的事实不时地打击着我。在德国人的兵营里,我跟一个指挥官单独待在一起,待在一个有床的房间里。
“你考虑过我说的话吗?”我突然问。
他盯着我足足看了有一分钟。“你就不能让我们享受一下聊天的乐趣吗?”
我吞了吞口水。“对不起,但是我必须知道答案。”
他喝了一口酒。“我基本上没想别的。”
“那……”一口气堵在胸口。我俯身放下酒杯,把那幅画打开。我把画靠在椅子上,火光正好照在画上,这样他就可以从最 佳角度看到它。“你会收下吗?我可以用它交换我丈夫的自由吗?”
屋里的空气慢慢静止了。他没有看那幅画,他的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目光深不可测。
“如果我能让你明白这幅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知道它是如何支撑我熬过最黑暗的日子的……你就会明白我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割舍它的。但是我……不介意把这幅画送给您,指挥官先生。”
“弗里德里希,叫我弗里德里希。”
“弗里德里希,我……早就知道你欣赏我丈夫的作品,你能理解美,你了解一个画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倾注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件东西是无价的。所以,虽然失去这幅画令我伤心欲绝,但我还是愿意把它奉献出来,给你。”
他还是直直地盯着我,我没有移开目光。成不成全看这一下了。
我看到他脸上有一道几英寸的旧疤,从左耳一直向下延伸到脖子上,微微泛着淡银色的亮光。我发现他湖蓝色的眼睛边缘是黑色的,像是有人特意把虹膜描了出来。
“这根本就不是画像的事,苏菲。”
就这样: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我闭上眼睛待了一会儿,默默消化着他这句话。
指挥官开始谈论艺术,但他的话我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我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我能再喝点吗?”我问。我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又让他给我倒满。我从来没有那样喝过酒,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我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显得很粗鲁。指挥官还在继续说,他低低的声音显得特别单调。他没有反过来问我任何问题,好像他只想让我听着,只想让我知道,在那套军装和那顶鸭舌帽下,还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但我几乎什么也听不进去。我真希望自己周围的世界能变得模糊,希望自己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我们换一个环境相遇,你觉得我们会成为朋友吗?我更愿意认为我们会。”
我努力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忘了自己在一个房间里,被一个德国人直直地盯着。我想变成一个没有感觉、没有知觉的空壳。
“可能会吧。”
“你能陪我跳支舞吗,苏菲?”
他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好像他真的有资格这么叫似的。
我放下酒杯站起来,两只胳膊无力地垂在两侧。他走到留声机旁,放了一首缓慢的华尔兹。他朝我走过来,稍微犹豫了一下,用两只胳膊搂住了我。随着咔嚓咔嚓的音乐慢慢流畅起来,我们开始跳舞。我慢慢地在房间里移动,一只手被他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他柔软的棉衬衣上。我的舞步移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头靠在我头上时,我几乎没有察觉。我闻到他身上的香皂和烟草味,感觉到他的裤子蹭着我的裙子。他搂着我,并没有把我拉向他,而是小心翼翼地,像是搂着什么易碎的东西。我闭上眼睛,任自己陷入一片迷雾,努力让自己的大脑跟上音乐,让它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
有好几次我都努力地想把他想象成爱德华,但我的大脑却不允许。这个男人的一切都与爱德华大相径庭:他给人的感觉,他靠在我身上的触感,他的体味。
“有时候,”他轻声说,“这个世界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美、没有什么快乐。你以为你们小镇上的生活很艰难,但如果你看看外面的情况……没有谁是赢家。战争中根本没有赢家。”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手指放在他肩膀上,我可以感觉到他呼吸时衬衫下面的肌肉在动。
“我是个好人,苏菲。”他喃喃道,“你能明白这一点,我们能互相理解,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时音乐停止了。他不情愿地放开我,走过去把唱针重新放好。他等着音乐再次响起,然后,他没有跳舞,而是凝视着我的画像看了一会儿。我突然感觉有一丝希望——或许他还会改变主意?——但随后,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轻轻地从我头上拔掉了一个发卡。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小心翼翼地把其他发卡一个一个地拔下来,放在桌子上,任我的头发轻轻落在我脸上。他几乎没喝什么酒,但他忧郁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缓。他的目光追寻着我的眼睛,似乎在询问。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个瓷娃娃,但我还是扭头看向别处。
当我最后一绺头发落下时,他抬起一只手,任那绺头发沿着他的指间滑下。他静静地站着不敢动,像猎物生怕吓到猎人。然后,他两只手轻轻地捧住我的脸吻了我。我感觉到一瞬间的恐慌,因为我无法让自己回应他的吻。但我还是张开自己的嘴迎接他,同时闭上了眼睛。
震惊之下,我的身体变得那么陌生。
我感觉到他搂着我腰的两只手紧了紧,感觉到他推着我朝后面的床退去。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一直在默默地提醒我:这是一笔交易。我正在换我丈夫的自由,我唯 一要做的就是呼吸。我紧紧闭着眼睛,倒在柔软的不像话的被子上。我感觉到他的两只手在我脚上把我的鞋子脱了,然后又顺着我的腿一直慢慢地滑到我的裙子底下。他抬起头来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体上。
爱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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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手到达我大腿根部,我身体里某个危险的部分复活了,产生了一种与炉火毫不相干的温暖。我的某个部分脱离了我的内心,它慢慢释放着自己的渴望。它渴望被抚摸,渴望让另一个身体压在我身上。他的唇在我的皮肤上游走,我微微动了动,嘴里发出一声不知来自何处的呻吟。但他迫切的回应,他喷在我脸上的急促呼吸,让这来的太快的感觉迅速平息。我的裙子被拉起来,我的衬衫被褪到胸部以下,当我感觉到他的唇贴在我胸上时,我发现自己像中了魔法一样,变成了一块石头。
他现在正趴在我身上,他的重量令我在床上动弹不得。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用力撕扯我的内衣,迫切地想进去。他把我的膝盖推到一边,急切地半倒在我胸上。我感觉到他那里硬了,笔直地抵住我的腿。什么东西被撕开了,然后,他大喘一口气,挺进了我的身体。我紧紧闭上眼睛、咬着牙,不让自己大喊着反抗。
进,进,进,我能听到他在我耳边刺耳的呼吸声,感觉到他的汗滴在我身上泛起的微光,他的皮带扣摩擦着我的大腿,我的身体被他急切地推动着。哦,上帝啊,我做了什么?进,进,进。我的两个拳头紧紧攥着被子,我的意识一片混乱、断断续续。我身体中某个遥远的部分憎恨这被子的柔软、厚重和温暖。这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就像他们偷别的东西一样。这是被占领的。我被占领了,我消失了。我站在巴黎街头,明媚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一边走,一边看着身着各式服装的巴黎女人,鸽子们昂首阔步地穿过斑驳的树影。我挽着丈夫的一条胳膊,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泣。然后那个画面便静止,随即蒸发了。这时,我隐约意识到已经结束了。那种推动慢下来,然后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他完事了。他的那个东西已经从我身体里抽出来,软软地缩着,道歉似地趴在我的腹股沟上。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直直地盯着他的眼。
指挥官的脸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他脸上泛着红潮,一脸痛苦的表情。当我明白他的窘况后,我立刻屏住了呼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我的眼,他知道我知道了。他粗暴地往后一推,整个人的重量从我身上卸了下去。
“你——”他开口道。
“怎么了?”裸露的胸脯、堆在腰部的裙子让我很难为情。
“你的表情……太……”
他站起来,我移开视线,然后听见他把裤子穿上系好了。他气恼地别开眼睛不看我,一只手放在头顶上。
“对……对不起。”我开口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道歉,“我做了什么?”
“你……你……我不要这样!”他指着我说,“你的脸……”
“我不明白。”这太不公平了,我已经有点生气了。他知不知道我忍受了什么?他知不知道我让他碰我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已经照你的想法做了!”
“我不要你这样!我要……”他沮丧地抬起一只手说,“我要这个!我要这个画上的女孩!”
我们俩一起默默地盯着那幅画。画上的女孩平静地望着我们,她的头发洒在脖子上,脸上的表情充满挑衅、光芒四射、十分性感。那是我的脸。
我把裙子拉下来盖住腿,抓起衬衫盖住脖子。我开口的时候,声音是嘶哑、颤抖的:“我给了你……指挥官先生……我能给的一切。”
他的眼神变得晦涩起来,像是一片结冰的海。他的下巴开始抽搐,一阵抖动。“出去。”他轻声说。
我眨了眨眼。
“对不起,”我结结巴巴说,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没有听错,“如果……我可以……”
“出去!”他吼道。他抓着我的肩膀,手指甲嵌进我的肉里,猛地把我扔到了屋子另一边。
“我的鞋……我的围巾!”
“滚出去!滚!”我只来得及抓起我的画像便被推出门去,摔倒在楼梯顶上,我脑子里还在努力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门后传来一声很大声的摔东西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这次还有碎掉的玻璃杯的声音。
我朝身后望了望,随即光着脚跑下楼,穿过院子逃走了。
我差不过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家。走了有四分之一英里的时候我的脚就没有知觉了。我在农场那条坚硬坎坷的路上走了很久,脚上满是被割破的伤口。等我走到镇上的时候,我的两只脚已经完全冻僵,感觉不到那些伤口的疼。我在黑暗中磕磕绊绊地往前走,腋下夹着那幅画像,身上因为只穿着薄衬衫而瑟瑟发抖,但我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我一边走着,一边慢慢想明白了自己做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也就不再那么震惊了。我脑袋里一直想着这件事,穿过小镇废弃的街道时,也不在乎谁会看到我了。
我回到红公鸡的时候差不多快一点了。我站在门外的时候刚好听到时钟单调地响了一声,有一瞬间我想,要是我干脆进不去的话是不是对大家都好一点。但当我站到那儿时,我看到纱布窗帘后面有一道微弱的光,门闩也拉到了一边。伊莲娜出来了,她带着睡帽,围着她的白围巾。她一定是一直在等我。
我抬头看看她,我的姐姐,此刻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是对的。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将我们全家都置于危险之中。我想跟她说对不起,我想告诉她我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我对爱德华的爱、对我们继续一起生活下去的迫切渴望令我对其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但我说不出话。我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口。
她看到我露着的肩膀和光着的脚丫,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伸出一只手把我拉过来,然后关上身后的门。她把自己的围巾围在我肩膀上,一声不吭地把我带到厨房,关上门,点上那盏小桔灯。我端着她给我的热牛奶,却送不到嘴里。她取下挂在墙上的锡浴缸,放到小桔灯前,一锅接一锅地往铜锅里灌水,烧开了再费劲地从炉子上倒进浴缸里。等浴缸够满了,她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围巾取下来。她把我所有的衣服都脱光了,放在餐桌上,就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我开始发抖,她拉着我的一只手扶着我走进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滚烫滚烫的,但我几乎没有感觉。我低下身子,让自己除了膝盖和肩膀以外的部分全都没入水中,脚上刺痛的伤口也不管了。姐姐撸起袖子,拿了一块浴巾,开始给我擦肥皂,从头发擦到肩膀,从后背擦到脚底。她一声不吭地给我洗着澡,手上的动作特别轻。她一一拉起我的四肢,认真地、温柔地擦拭每一根手指,确保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清洗过。她帮我清洗脚底,仔细地把嵌入伤口的小石头一一取出来。她帮我洗头,用碗一次次地冲洗头发,直到水变清,然后又一根根地帮我梳好。她拿起浴巾,擦掉我脸上默默滚下的泪水。整个过程中她一句话也没说。最后,水开始变凉了,我又抖起来,或许是因为太冷或太累,或许完全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她拿了一条大毛巾把我裹起来,然后抱着我,给我穿了一件睡袍,领着我朝我楼上的床走去。
“哦,苏菲。”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到她小声嘟囔着。我想,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已经知道我给我们大家带来了什么。
“你到底做了什么?”
…………
当时我正在地窖里换麦酒桶,我听到石板上传来了脚步声。伊莲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镇长来了,他说德国人要来抓你。”
我的心跳停止了。
她冲到分界墙那儿,开始把墙上疏松的砖头扒下来。“快——如果你快点的话,你还可以从隔壁的门逃出去。”等她差不多扒到一个小木桶大小的时候,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然后费劲地把手上的结婚戒指摘下来塞给我,又取下围在肩膀上的围巾。“拿着这个,现在就走。我会拖住他们的。但是要快,苏菲,他们马上要穿过广场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戒指。“我不能走。”我说。
“为什么?”
“如果他遵守约定了呢?”
“指挥官先生?约定?他怎么可能遵守约定?他们马上就要来抓你了,苏菲!他们马上要来惩罚你,把你关进集中营了。你彻底惹怒了他!他们马上要来把你送走了!”
“可是你想一想啊,伊莲娜,要是他想惩罚我的话,他早就可以一枪毙了我或者抓我去游街了。他会像处理莉莉安?贝蒂讷那样处理我。”
“你疯了吗?”
“没有。”我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他肯定是花时间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脾气,现在他是要送我去见爱德华,我知道的。”
她把我朝洞口推去。“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菲。你缺乏睡眠,你太害怕了,你现在有点急躁……你很快就会恢复理智的,但现在你必须走。镇长说让你去普瓦兰太太家,这样你今天晚上可以待在她家谷仓的假底上。晚一点我会想办法给你送消息的。”
我甩开她的胳膊。“不……不是。你还不明白吗?指挥官不可能把爱德华带到这里来,他没有办法不着痕迹地把他带回来。但是如果他把我送走,送到爱德华那儿,他就可以把我们俩都放了。”
“苏菲!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
“我遵守了约定。”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走!”
“不,”我们在几乎漆黑的地窖中互相盯着,“我不走。”我拉住她的手把戒指放到她手里,用她的手指包住。我再次小声重复了一遍:“我不走。”
伊莲娜一脸绝望。“你不能让他们带你走,苏菲。他们要把你送去监狱集中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集中营!就是你说爱德华会丧命的地方!”
但是她的话我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我挺直身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突然有种奇怪的、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果他们只是来找我的,那伊莲娜和孩子们就安全了。
“我对他的看法一直都是正确的,我确定。白天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想这件事,不管怎样,他知道我已经尽力遵守约定了。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说过我们是朋友。”
姐姐现在已经哭起来了。“求求你,苏菲,求求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还有时间——”她试图堵住我的路,但我把她推开,开始沿着楼梯往上走。
我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酒吧门口了,是两个穿军装的人。酒吧里静悄悄的,二十双眼睛全盯着我。我能看见老勒内放在桌子边缘的手颤抖着,路维亚太太和杜兰特太太小声咬着耳朵。镇长跟其中一个军官在一起,他胡乱地比划着,试图说服他们改变主意,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是指挥官的命令。”那个军官说。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啊!这太可笑了!”
“勇敢,苏菲。”有人喊道。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时间似乎慢慢稀释了周围的声音。
其中一个军官示意我往前走,我走出去,淡淡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广场。有人站在街上,等着看酒吧这边发生了什么骚动。我停下来站了一会儿,凝望着四周,刚从黑暗的地窖里爬上来,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所有的东西突然间全成了透明的,变成了一幅比平常更美、更明亮的画,像是要刻进我的记忆里。
牧师站在邮局外,看到他们派来送我走的汽车后,在自己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意识到,这正是那辆运送那些女人去兵营的车。
那个晚上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镇长在大声喊着:“我们不允许这样!我要提交官方申诉!这是在挑战我们的极限!我要跟指挥官谈谈,否则我不会让你们把这个女孩带走的!”
“这就是他的命令。”
一小拨老人开始围住那两个人,像是形成了一道壁垒。
“你们不能迫害无辜的妇女!”路维亚太太大声说,“你们占领了她的家,让她们给你们当佣人,现在你们又要把她送到监狱里去关起来?而且没有任何理由?”
“苏菲,给。”姐姐出现在我身后,“至少把你的东西带上。”她把一个帆布包塞给我。里面全是她匆忙塞进去的东西,装得满满的。“一定要保重。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保重,要回来找我们。”
人群小声地抗议者。抗议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激愤,抗议的人也越来越多。我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奥雷利恩,他一脸愤怒,脸涨得通红,跟苏埃尔先生一起站在人行道上。我不想让他卷进来,要是他现在跟德国人打起来的话,那就麻烦了。接下来几个月必须有人跟伊莲娜并肩作战,这一点很重要。我艰难地朝他走过去。“奥雷利恩,你是家里的男子汉,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家里所有的人。”我开口道,但他打断了我。
“这都是你自己的错!”他脱口而出,“我知道你干了什么!我知道你跟那个德国人干了什么!”
一切都停止了。我看着弟弟,看着他脸上痛苦和愤怒纠结在一起样子。
“我听到你跟伊莲娜说话了,你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
我注意到周围的人都交换了一下眼神。奥雷利恩?贝塞特刚刚真的说了我听到的那些话吗?
“不是你——”我开口道,但他已经转身冲进了酒吧。
一阵新的沉默压下来。
奥雷利恩的指控被小声地一遍遍重复给那些没听到的人。我注意到周围那些面孔上的震惊,还有伊莲娜担忧地看向别处的目光。现在我变成莉莉安?贝蒂讷了,只是少了反抗的过程。周遭的气氛明显地凝重起来。伊莲娜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你应该逃走的,”她用嘶哑的声音小声说,“你应该逃走的,苏菲……”她的样子像是要抓住我,但被人拉开了。
其中一个德国人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推到卡车后车厢上。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句什么,但我听不清到底是在对德国人表示抗议还是在骂我。后来我听见“妈的!妈的!”不由地缩了缩。当我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时,我对自己说,他要送我去见爱德华,我知道他是这么打算的。
我必须相信他。
这时我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声音划破了寂静。“苏菲!”那是一个孩子极具穿透力的、痛苦的声音。“苏菲!苏菲!”伊迪丝突然冲过聚集的人群,趴到我身边抱住我的腿,“不要走!你说过你不会走的!”
这是她跟我们住在一起后大声说出来的最完整的话。我吞了吞口水,泪水涌出眼眶。我弯下腰抱住她。我怎么能离开她呢?我的思绪开始变得模糊,渐渐地,我只能感觉到她的小手。
然后,我抬起头来,看到那些德国士兵在看她,那目光若有所思。我伸出手来理了理她的头发。“伊迪丝,你必须跟伊莲娜待在一起,还有,要勇敢。你妈妈和我都会回来找你的。我保证。”
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恐惧。
“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我保证。我是去见我丈夫。”为了让她相信,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坚定。
“不,”她说,她手上抓的更紧了,“不,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的心都碎了。我默默地恳求姐姐,求她把伊迪丝带走,不要让她看到我这样。伊莲娜用力把她的手指从我身上撬开,她现在也哭了。“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妹妹。”她一边把伊迪丝拉开,一边对那两个士兵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妹妹。她不应该被这样对待。”镇长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很迷茫,奥雷利恩的话让他很挣扎。
“我不会有事的,伊迪丝,坚强点。”我盖过一片噪声,朝她喊道。然后有人朝我吐了一口痰,我看到了,是那种令人恶心的稀痰的痕迹,就在我袖子上。人群中传出嘲笑声,恐慌包围了我。“伊莲娜?”我喊道,“伊莲娜?”
德国人的手粗暴地把我推进卡车车厢里。在黑漆漆的车厢中,我发现自己坐在了一张木凳上。一个士兵坐在我对面,来复枪靠在他的胳膊肘上。防水布落了下来,汽车引擎发动了。噪声越来越大,人群的声音也越来越高,好像这一举动刺激了那些想骂我的人,让他们终于彻底发泄出来。有一瞬间,我想,不知道能不能从那条小缝里把自己扔出去,这时我却听到一声:“婊子!”接着是伊迪丝无力地哀嚎了一声。一块石头砸到卡车边上,咔地裂开了,惹得那个士兵冲外面大喊着警告他们。又有一块石头砸在我坐的地方身后,我缩了一下。那个德国人平静地看着我,他脸上一丝轻蔑的表情让我明白我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我坐在那里,双手按住我的包,开始颤抖起来。卡车慢慢开走了,我没有试着拉起防水布看看外面。我不想体会那种全镇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的感觉,不想听到他们对我的判决。我坐在轮子拱起的地方,慢慢地把头埋进两只手里,小声地自言自语着:“爱德华,爱德华,爱德华”,还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谁道歉。
一直走到镇子郊外的时候,我才敢抬起头来。透过防水布飘动的缝隙,我只能看到红公鸡的红色牌子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光,还有人群边缘伊迪丝那湖蓝色的裙子。
蓝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和小镇一起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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